48. 永远没有所谓的合适的机会

尤妈妈简直感动全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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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井然的父亲因为意外去世前，白亚茹的人生是十分顺遂的。她算是那类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爸爸是电力局的老局长，妈妈是大医院的内科主任。作为家里的独女，她一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在那个物资贫乏的年代，当很多同学因着每个月好不容易能凭票得来的那点猪肉而欢呼雀跃时，她早就拿着华侨券去百货公司换进口饼干吃了。小时候每年的生日，父母都会为她准备上一个奶油蛋糕，又硬又甜腻的奶油现在早就没什么人爱吃了，但在当年是足以让所有人羡慕的。

读大学时，她认识了井然的爸爸，两人从相识到相爱，到最后组织起自己的小家庭，没有受到过任何阻碍。一定要说有什么困难的话，也就是她的身体了。白亚茹从小有点血气不足的毛病，不是很严重，但让她在怀孕时意外流产过两次，井然是她怀上的第三胎。前两胎她万般小心结果还是没了，到了怀井然时，她反倒放松了，想着顺其自然吧，结果井然就健健康康地来到了这个世界。

对于这个得之不易的孩子，白亚茹和丈夫都很珍惜，自然也很宠爱。井然三岁的时候被托儿所的小朋友感染发了水痘，小小的孩子躺在爸爸怀里蔫蔫的，没了平时的活泼劲儿，夫妻俩心疼得不行。水痘到了结痂的时候会特别痒，但是不能挠，不然抓破了就会留疤。井然的父亲那时候为了分散儿子的注意力，就去花鸟市场买了很多色彩鲜艳的小鱼，每天抱着他看鱼缸里的鱼儿。怕儿子忍不住抓自己的脸，他又从井然外婆那儿要了不少医用纱布，仔细地包住儿子的手，叮嘱他要是实在痒得受不了了，就这样轻轻地拍一拍自己的脸。最后等井然水痘完全好了时，他爸也跟着瘦了一大圈。

那会儿看着恢复精力在花园里奔跑的儿子，夫妻俩心里很幸福，甚至还开始畅想将来等他长大了，要去什么大学，有了自己的家庭后，他们俩要不要帮他带孩子。白亚茹到现在都还记得丈夫当时说过的话：“希望等我们家然然有孩子时，我身体还好好的，能带着孙子或者孙女去公园玩。”

现在这个自小争气，从来都是她的骄傲的儿子，告诉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并且还打算和那个男人一直走下去。白亚茹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憋得她胸口发闷。她突然有些茫然，是不是在丈夫去世后对井然过于严苛才导致今天的局面，她细细回忆着儿子成长过程中的一幕幕，不明白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白亚茹很想大声地质问井然，可这会儿是在别人家，她没办法做到这样，连刚才对尤东东那样强硬的语气，也是气急了才会说出口的。白亚茹快六十岁了，因为保养得当，一直不显年龄。可此刻她却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她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尤东东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可现在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这件事和这个她明明很喜欢的孩子。

相比于客房内沉重压抑的气氛，厨房里倒是另一番景象。尤东东听到他妈的话后，目瞪口呆的样子持续了足足五分钟。好不容易收回震惊的神情，他咽了咽口水万分艰难地再次开口确认道：“您……您知道刚才在说什么吗？”尤妈妈抄起一边的擀面杖就在他手臂上抽了一下：“你妈虽然五十好几了，可目前还是耳聪目明脑袋也很清醒的，你这质疑是要遭雷劈的。”

“不是，”尤东东揉了揉小臂接着说：“您怎么知道的？就我和井然这事儿，您不生气？”

“去年除夕，从你爷爷家回来，我想叫你去洗澡时，你正在跟井然打电话。先声明啊，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实在是你没控制好音量。我刚准备喊你，就听到你对着他说想他。”

尤东东想起来了，那天因为让小姑吃了瘪，妈妈特别高兴，在客厅叉腰大笑来着。以为她还得乐一阵子，所以自己就回房和井然视频了。原来那时候就被她知道了，可是一年了，妈妈怎么从来没来问过自己呢？他不自觉地就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尤妈妈白了儿子一眼，觉得他蠢得就像一个土豆：“你俩一直没提，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什么打算？”

“我们……”尤东东斟酌了一下措辞，小心翼翼地开口说：“本来我们是打算过完年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们的。”

“在我知道之前，你俩已经在一起了吧？”

“嗯……有一年半多了。”

“感情应该是挺稳定的吧？”

“是的，我……我想和他一直走下去的，他也是这么想的。”

“东东你看，如果你交往的对象是女生，到了这个阶段，都不用我提，你早就迫不及待地要告诉我们了。甚至今年过年，你都会大大方方地把人带回来了。还记得去年春节时姨妈问你有没有对象时你怎么回应的吗？四个字，支支吾吾。如果是女朋友，你肯定会拿出手机指着上面的照片说看看，这就是我对象。”

“可是……”

“你先别插嘴，”尤妈妈瞪了儿子一眼继续道：“所以你看，在你和井然的这件事上，永远没有所谓的合适的机会。任何你们想要坦白的时机，只要一想到会给家人带来伤害的可能性，那么心里面总是惴惴不安的。现在你告诉我，到底哪一刻是合适的？”

妈妈的话让尤东东无言以对，他确实很不甘心，可又不得不承认这些话是对的。但让他因为这番话就放弃和井然之间的感情，那他也是做不到的。尤东东低头抠着桌布上的一个小破洞，喃喃说：“可是我就是喜欢他，我就只想和他在一起。”

“是不是换成别人都不行？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我不是现在才开始喜欢他的。我……我高中的时候就暗恋他了。中间我们分开了八年，可是再见面我还是那么喜欢他。也许您说得对，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但我不想给自己一个退而求其次的机会。”

“如果白阿姨逼他和你分手呢？或者她因为你们的事儿气病了呢？你们到时候还能像现在说的那么坚定吗？”

“我们能的……我这话您可能不爱听，但是最坏的结果就是井然和她一直顶着。”

“并不是所有夫妻结合都是出于爱，你怎么知道他最后不会为了妈妈让步和凑合？”

“他不会的。井然不是那种人，他也不会因此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儿。”

尤东东性格一直是那种软软的，对很多事情也没有什么志在必得的心。小时候学画画算一次，大学要去上海又算一次，今天说要和井然在一起算第三次。尤妈妈拍掉儿子还在抠桌布的手，嫌弃地说：“手怎么那么欠！刚才擀面杖抽你的那下疼吗？”

尤妈妈思维的跳脱让尤东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拉起衣袖说：“您还真下得去手，都青了。”

“我这下就当是给你提前预演。”

“什么意思？”

“白阿姨丈夫去世得早，她把全部的心血都寄托在井然身上。她那么优秀的儿子突然和你谈起了恋爱，你觉得她能那么容易就接受吗？”

“不能。”

“所以呀！回到上海后，你们得好好求她，必要的时候挨她几顿揍都是不委屈的。不过她斯斯文文的，力气估计没我大，你到时就好好受着吧，你该的。”

尤妈妈的话让尤东东大感意外，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在坐过山车，忽上忽下的：“您的意思是您不反对我们？”

“说实话，刚知道的时候我也是很难接受的，倒不是因为你俩都是男的。”尤妈妈拨了拨儿子有些凌乱的头发，叹了口气说：“你知道的，你姥爷姥姥很早就没了，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同你姨妈相依为命了。就因为这，周围邻居没少在我俩背后嚼舌根，再加上你姨妈又是那样的一个性格，风言风语我早就习惯了。这根本不是事儿。只不过啊，”尤妈妈话音顿了顿，看了眼面前乖巧站着的儿子，接着道：“你这孩子念到初中还像个小萝卜头，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妈妈那么瘦小一个人，就算把手臂全张开，怕是也没法帮你挡住各种难听的声音。但是，这辈子我们有幸能成为母子，我总是想你一生都快乐幸福的。你是个好孩子，井然也是，既然他能让你幸福，我干嘛要反对呢？至于白阿姨这边，你记住，无论多想棒打鸳鸯的父母，只要他们还爱着自己的孩子，那么最后始终会妥协的。”

尤妈妈的性格风风火火，对待尤东东的态度也向来是直来直往的，有时候甚至还有些简单粗暴。尤东东当然知道妈妈是很关心自己的，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听她说出口。他红着眼眶握着妈妈的手说：“小时候您和爸爸照顾我，现在该是我报答你们保护你们了。说起来，这事儿咱爸知道吗？”

“我还没跟他说。”

“那他会不会不答应？”

“他敢？”